一年天下素盈

一年天下素盈   


男主:深鸿      女主:素盈
作者:素盈深鸿      状态:已完结
最新章节:第190章 覆天(10)(2021-05-17 10:01:59)
睿素两姓共拓天下,睿氏为帝,素氏为后,约为婚姻,永不变更。她生为素氏,却无缘后宫,为抗宿命,入宫奉香。丹茜朱殿前,胭脂落红泪,同胞姐妹接连死于非命,婚约良缘屡遭他人操弄。一步九重天,回首修罗殿。父兄泣血,万死不辞,丹茜宫深,一日百年。帝王发妻卷土重来,昔日良人裂裳宣战。她于朝夕更迭的动乱变局中,力挖腐朽暗疮,于机关算尽的幽深宫廷里,守一颗赤子真心。为一人,舍天下。纵然日月将陨,孤星自有归处。

第6章 奉香(6)

素盈心中并无太大的欢喜,但更不爱听她还算计着联姻,静静地回应:偶尔有一点小福气,哪敢妄谈前途呢!一切都是缘分,什么配得上、配不上,我没想过。”

福气?傻丫头啊傻丫头!”白潇潇以一种奇异的眼光打量这女孩儿,双目微斜,冷笑说,你这辈子,只见过府里几个男男女女。宰相的手段,可不像你整天跟大厨房周旋那样!”说罢,带着嘲弄和讥诮走了。素盈恼她讥诮,更懊丧她说得并没有错,一时心中百味杂陈。

最高兴的莫过轩叶。她先谢老天有眼,又谢死去的九夫人保佑,言语里夹枪带棒地数落府里势利眼,道贺的人个个败兴而归。

素盈心中千头万绪,没精神教训她,晚上就寝时才说:得意不可忘形,否则苦头在后面。”

轩叶犹自兴奋,喋喋不休:能有什么苦头?宰相比郡王还了不起!这样的义父,比冷眼旁观的亲生父亲强了岂止千百倍!”

素盈摇头笑说:真是傻话!半路认亲,怎么可能坚如磐石呢!再说,宰相有的不过是权势煊赫,万一有天失势呢?”

不可能!”轩叶连呸几声,我去打听过了,人人都说,天下谁倒霉也不会轮到琚相。”

素盈叹口气:暴得富贵,终非吉兆。”

小姐真是的!何必无缘无故扫自己的兴?”轩叶喜滋滋的,这应该叫否极泰来,后面的好事情多着呢!”

仿佛轩叶的祈祷应验,好事接连不断地来到素盈面前。先是一位南来的调香高手忽然出现在门口,声称府上有异香飘荡,他要遵循天意,收个关门弟子。

东平郡王事前听素飒说过,近来京城不流行作诗了,流行调香,可请聘一位调香老师。这话说完还不到三天,就有高手登门,着实蹊跷。郡王叫出女儿们,请那位调香大师过目,他立刻认出素盈,当即收徒。

宰相建议她学调香,凑巧就有老师上门,其中因果不言而喻。素盈不敢懈怠,唯恐学得慢了不如宰相的意。

一日,她问道:请问师父,调香之法要学多久能有小成?”

老人笑说:南边流派繁多,深浅意度不可一概而论。放在你们北边,就容易多了。”

愿闻其详。”

老人拿起一截香料,说:你看这零陵,在我手中是香料。换一双手,它可能是贩售的货品,也可能是药材,或者害人的毒物。”

素盈屏息凝视那细碎槁枝。

他继续说:你们北边有过一次大乱,是叫‘昌永之乱’吧?不知何人,在制好的香丸中混入药物,毒害太后。事情败露,从此宫中香料都要留形,供随时验证,说是‘焚香图它去除腥膻味道,有股香气就够’——再珍罕的香料也是囫囵烧。”

他是江湖散人,戏谑惯了,说话随便。素盈不敢跟他一起说笑,敛容细听。老人见这小女娃绷起脸,实在无趣得很,讪讪地说:放在南边,这实在算不上调香的技艺,只是令人咂舌的浪费。可你们北边竟将这囫囵烧法,弄出一套本领来,叫作叠香法。”

他拿出几样香料,动手演示。叠香法取材严苛精确,如何叠放方能得到意想的效果,又是一套说法。师父捋须微笑说:香料经过炼合,就成定式。照香谱做出来成百上千,皆为一味。而北法叠香方便因时增减,伤春悲秋皆可由香中映照,更贴近‘自在’的意境。”

素盈点头,若有所得。从此,她由识香入手,每日由晨至昏细嗅各种香草。练得多了,自己也能摆弄几样别人未曾想过的搭配。

她不仅嗅觉灵敏,而且擅长联想,特别能于自然之中有所感悟,自制香谱颇有灵气。师父有心栽培她,闲暇之余又指点她南方的合、炼、熏、烧。不觉数月过去,素盈技艺逐渐老练。

这天,忽有一位穿便装的宦官,手持奉芝使”的名帖登门。东平郡王知道这是给后宫办事的,忙请进来,却不认识。那宦官略去客套,说:传闻贵府六小姐是位调香高手,宫中有位贵人想请小姐调一味香,名字在这锦囊中。宫中要得很急,劳烦小姐即刻调配,事成必有重谢。”

宫中贵人就那么几位,东平郡王一只手能数完,倒也想不出是谁神神秘秘地差遣他女儿。见此人进退规矩仿若天成,言辞应对莫不巧妙,绝不是随便哪一处宫苑的跑腿。郡王拿不准这是给后宫办事,还是别处的托词,但也不敢怠慢,转而对素盈千叮万嘱,要她务必全神贯注。

素盈不敢大意,回到自己房中关起门,打开锦囊,抽出一张小签,所写名目是凌霄落英”。叠香法有一套大谱,分为十六部。凌霄落英”不在其中,素盈闻所未闻,无从入手。偏偏今天有南来的香料到货,师父亲自去挑,不在府中,她问也无处去问。

再看锦囊中还有一张纸签,写着春来芳满庭”。字体隽秀清丽,可是最后一笔蹭花了,似是写字的人不等墨迹干透就仓促封缄,可见确实急用。这是常见的一等香,人人都会,免不了要在意境上分出优劣,想出人意表也不容易。

素盈静心凝神,向窗外看了一会儿,便有了主意。选好香料,谨慎搭配,置入宦官携来的香炉中,前后不过一刻而已。又认真写了一张花笺,说明其中各用香料几分。

送走宦官,她敷衍父亲几句,径直去找素飒。

叠香之术都是一脉,贵在叠置。复杂精妙的香不可换炉,因此来人自带香炉,是五彩红龙。”她一边说,一边看素飒的神色,是丹茜宫的配置——那是皇后的使者!”

素飒放下手中的书,笑得坦然自若:今天宫里办斗香大会,招待南国使臣。皇帝、宰相乃至众位大臣都等着丹茜宫向使臣夸耀风雅,彰显我国文华鼎盛。这当口出了岔子,皇后只好硬着头皮把香炉送出来。”

素盈不解:皇后身边不是有个奉香吗?何必如此大费周章?我们家可是……丹嫔的娘家。”

这是没办法的事,奉香突遭横祸。”素飒淡淡地说,那人不知怎么想的,非要出宫采办香料。今年香价快赶上黄金,她又去挑了南来一等的,倒霉遇上亡命徒抢劫,被割掉了鼻子。早晨的事,街上都闹翻天了。”

素盈听得毛骨悚然:京、京城之中,哪来的强盗?”

素飒轻描淡写地说:你只管好好地调香,其他事情别问那么多,不要枉费你义父在皇后面前几次三番夸你的本事。”

素盈打个寒战:宰相的手确实能够伸入后宫,打倒他不满意的人。可是,奉香究竟如何惹了他,竟要做到罔顾人命的地步?她深深地吸了口气:哥哥,你到底给我找了一个什么样的义父?”

他会让你的人生有另一种可能。”素飒温柔地注视妹妹,你我有幸,生在东平郡王家。郡王有幸,生为惠和大长公主之子。但你也知道,这种幸运可能变成不幸。大长公主,八皇子……”他说到此处便说不下去了。

素盈并不需要他说出来才懂。

惠和大长公主是先皇唯一的胞妹,膝下只有一儿一女。儿子东平郡王深受先皇喜爱,诸般待遇视如皇子,人生几乎毫无缺憾。女儿素玉婵入宫产子,地位直逼皇后。外界传说,惠和有心为丹茜宫换一位主人。可惜惠和突发恶疾,数日之间溘然长逝,不久,素玉婵所生的八皇子也意外夭折。丹茜宫易主之说从此烟消云散。

纵然血脉高贵,若无实实在在的权力加持,也照样自身难保。

素盈忐忑不安地看哥哥,欲言又止。

权力的加持向来要求回报。哥哥当初只求宰相夫人能收素盈为义女,没想到宰相会厚待到这种地步,恐怕宰相心中所求远超出他的想象。这山庞然可靠,但随便丢下一块石子也能致命。今天奉香女官丢了鼻子,改日他们兄妹会丢掉什么?

我怕哥哥陷进去不能自主。”她的心事一多,口气跟着沉重起来。

她担忧的事情,素飒早已想过。他脸上滑过一丝不常见的凄凉,努力笑笑,却不自然:傻丫头,世上有几个人能活得自由自在?我们虽不自在,好歹可以锦衣玉食、使奴唤婢,可以去追求凡人不敢想的东西……还有什么好求的?”

素盈本就思虑过度,自从睿奉香遭逢不测,她忧心更重,唯恐辜负宰相期望,累及哥哥。事已至此,除了更加勤学苦练,别无他法。且经这一事,她发现自己涉猎有限,香中还有没听说过的名目凌霄落英”,从此更加广读香谱,增长见识。

那五彩红龙香炉去了一段日子,宫中音讯全无。东平郡王心里没底,一个劲儿追问素盈香炉是什么样的。素盈避而不答。他问急了,素盈只说香炉是铜的,没有花纹。东平郡王想了想,以为宫中的人心细,不露马脚,便不再追究这事了。

又过了几天,丹嫔托人捎话出来,请他代买各样香料。

原来上次斗香大会招待南国使者,事前,各宫分配了名目。丹茜宫要出凌霄落英”,事到临头,皇后却说落英”二字不祥,不该在这种日子提起。明知丹嫔要敬献春来芳满庭”,她偏制了一副同样的香,且气味雅致得多。丹嫔不服气,打算在皇帝的生辰天庆节再扳回一局。

东平郡王听说皇后的香来自宫外,已猜到大半,但不敢说出来惹是生非。他对妹妹向来有求必应,忙不迭地采购各色香料,特意提醒来人:六小姐擅长调香,请丹嫔留心。如有机会,让阿盈到她身边岂不方便?”

丹嫔还没传出话来,东平郡王府先迎来了丹茜宫的使者。

皇后娘娘听说六小姐本事高明,想请进宫调香鉴赏。”宦官温和地打量素盈,娘娘最近迷这玩意儿,小姐尽心去做,不会吃亏。”

东平郡王对丹茜宫心存提防,言行上却不敢轻慢,忙催女儿梳洗更衣。

事出突然,府里上下不知吉凶。轩叶给素盈梳头时十分迟疑,惴惴不安地嘀咕:你不像七小姐、八小姐学过后宫礼仪。崔先生讲的那些道理,你从来不肯认真听。万一皇后随便挑一个毛病,治你的罪可怎么办?唉,我赶紧去找崔先生来,请教几个逢凶化吉的关窍吧!”

哪里来得及!”素盈不便告诉她,宰相要她学调香,为的正是今日。见轩叶着实焦灼,她安慰道:皇后与丹嫔的关系微妙,不会专门拉我去教训一顿。你不是总说‘否极泰来’嘛!调香虽是无关紧要的消遣,没准也是人生契机呢!”

轩叶怔了怔,喃喃说:这么想,的确像是大好事。”神情中却没有欢喜雀跃,一边梳头,一边又落落地叹:今年小姐终于时来运转,简直停不下来。从前怎么能想到,有天会进宫开眼界呢!还以为,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妥当人托付终身,就足够了……”

足够?素盈彻底怔住。生错年份的素氏都一样,嫁个无关紧要的人,消失在某一扇朱门之后,一辈子悄然过去。她的家人正是因此看轻她。原来轩叶也是这样想。

素盈若有所失,忽然从镜中看见另一个轩叶的影子:一次又一次为主仆二人的境遇大声抗议,却毫无改善,不知何时也默认了素盈无足轻重的命运。抗议只是一种习惯,并不敢对未来抱有额外的期待。

素盈失神地望着镜中的轩叶和自己,不再言语。

牛车停在青阳门外,离丹茜宫还有段距离,只能徒步走去。过了一重宫门,去郡王府接素盈的宦官止步不前,另一名宦官已等在这里。

等候的宦官三十来岁,身姿修长,面如玉色,眉目沉静。深枣色团花袍,两肩与胸前团金花,领口和腰带同是玄色。他的地位比之前那宦官高一大截。究竟是几品,素盈却不清楚。细看他腰间垂着一段香色丝绦,下结木牌,刻着一鸟一兽——麒麟凤凰,善政得祥。这人同那五彩红龙香炉一样,属于丹茜宫。

素盈唯恐失敬,当下行礼。枣袍宦官泰然回礼,说:鄙姓白,从此处引小姐入内。宫中规矩森严,不容乱闯,请小姐紧跟。”宣布完毕,引着她向宫苑深处前行。

走了一段,宦官忽然夸道:六小姐是东平郡王之女,在规矩上却不马虎,很好。皇后娘娘最看不惯显贵之家倚仗出身自以为是。”他并未转头,却像长有后眼,对她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。素盈本就紧张,受这一惊,气也不敢长出,暗想:他的话,是不是讽刺她家里的人,仗着是惠和大长公主的后裔,自以为是,不懂规矩?

素盈与姑姑、姐姐们多年不通音讯,无端为她们受了宦官讽刺,十分诧异。家中的人都将三位娘娘夸得花团锦簇,仿佛她们一步登天,过着神仙般高不可攀的日子。看来并非如此。

两个人沿着甬道默默前行,宦官又悠然说:能看见丹茜宫了。”素盈心头一热,抬眼望去。那深红色的宫殿矗立在不远处,素盈几乎能闻到它散发出的古老的幽香。

啊!她暗自长叹,心怦怦直跳:人人都说她这辈子和丹茜宫无缘,可她现在就站在它前面。然而,即使站在这里,她也并不属于这里。欢喜和失落同时涌上素盈心头,她急忙垂下眼睑,深深地吸了口气。

前面的宦官听到她细微的那一口气,就像听到她的心声,嘿嘿笑道:无须尴尬。素氏女孩儿看见丹茜宫,没有不忘情的。”他顿了顿,慢条斯理地说,六小姐纳闷我如何知道你想什么、做什么——在这宫里走动,没有后眼可不行。”

他的话里有话,似善意又似暗嘲。素盈拿不准他的用心,回以无声的微笑。两个人走到宫前的开阔处,迎面走来一队侍卫,看服色是丹茜宫侍卫。素盈急忙低头回避。

为首那人错身而过时,似乎看了他们一眼。素盈感觉到他的注视,本能地抬眼看了看,慌忙又低下头——那人是素盈在小店中见过的白公子。他大概没有认出女装的她,面无表情地带队走远。

没想到,年纪轻轻的白公子竟是丹茜宫侍卫。既然不在东宫官署,当然也不是七夫人的侄子,也就不是那个差点和她谈婚论嫁的人。有一刹那,素盈心想:不知他是不是觉得我面熟。”立刻羞愧地打住这念头:只不过是交错而过,胡思乱想真是可笑。又不知道光天化日,侍卫出动是否常态。宫中事事不同外面,她不由得又新奇又紧张。

(小说未完,请翻页阅读!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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